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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过第一个街角,走到第二家店铺,又闻到了熟悉的煎饼香味。小店门前,已经站了好多人,做煎饼的师傅正动作娴熟地把一大勺稀溜溜的面糊倒在平底鏊上,薄薄的木片刮子轻轻一旋,整个鏊面就平铺了一层。待成型后在饼上磕一颗鸡蛋,然后将饼翻面、烘烤。少顷,她又熟练地拿起刷子刷上一层甜面酱,夹几片生菜、一根香肠。然后从一头卷起,直至卷成一个圆筒状。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,让我赞叹不已。
对于煎饼,我有一种特殊的情怀。小时候,我只要嚷嚷肚子饿,母亲就会摊煎饼给我吃。那时候的煎饼远不及现在这般食材多样、色泽诱人。每次摊煎饼前,母亲总是先把玉米粒碾成糁子,加工成玉米面,然后和少量白面混合,加少许花椒粉和盐,加水充分搅拌,直至没有干面粉,然后再分次少量加水、搅拌、加水、搅拌……直到用勺舀上一勺,举到半空倾倒能聚成一股流下即可。随后把门前地里的韭菜剪下一把,择洗干净后细细切碎,和面糊充分搅拌。每到春天来临,花椒树刚刚发出嫩芽的时候,母亲往往会揪一些鲜嫩的花椒叶子,剔除小刺,洗净后切成碎末,加入面糊里,味道比花椒粉要浓郁很多,摊出来的煎饼也别有风味。摊煎饼的工具是一种特别的鏊:铁制、圆形、中心稍凸、有外沿,外加一个分量很重的盖子。摊煎饼的火候不能大,否则容易糊。架鏊子上火慢慢预热,用油擦子在鏊子上抹一层薄油,以防粘连。先用勺子舀一勺面糊倒在鏊子中心,看着面糊自然流向四周,然后拿一个木筢子将糊糊顺时针轻旋一周,动作要迅速、厚薄要均匀,直至鏊面被铺满为止。盖上盖子约莫1分多钟,只听得发出“哧哧哧”的声响,母亲迅速揭开盖子,只见刚才的面糊已经成型,很有质感,颜色也变得深黄,用铲子铲起一头,翻个面,略微烤几秒钟,一张金灿灿香喷喷鏊花均匀的煎饼就成功了。然后将一头轻轻揭起,另一只手的拇指中指食指一起合作,捏住煎饼翘起来的一头往上一抻,煎饼就顺顺溜溜揭了起来,顺手撂在旁边的箅子上,再摊下一张。一个上午,箅子上摞起了厚厚的一沓煎饼,色泽金黄、香气诱人,我们的心里别提有多美。
那时候只要是下雨天,母亲不能下地,就会张罗着准备干粮,蒸窝头、烧玉米面饼子、压压饼,当然摊煎饼的时候最多。而我也就不着急去玩,是煎饼的香味勾住了我的胃、绊住了我的脚。我会守在火边,眼巴巴地看着母亲调面糊、切韭菜、炒花椒面、压火、摊煎饼。等到摊好一张,馋嘴的我急不可耐,把煎饼从一头卷起来,蘸着提前准备好的油泼辣椒大快朵颐,一张接一张,不到中午就吃了个肚儿圆圆。那个清苦的年代,是煎饼满足了我的味蕾、养大了我们这些农村的孩子。
有时候,母亲也会摊些厚煎饼。厚煎饼和薄煎饼食材一样,摊制的过程也一样,只是面糊要提前发酵,摊制时间也相对较长。等到出炉的时候,一揭开盖子,一张黄澄澄热腾腾的煎饼膨胀得鼓鼓的,上面有很多均匀的小眼儿,“呲呲”冒着热气,看着就让人喜欢,厚煎饼口感醇厚、香甜,有嚼劲。
煎饼在民间流传的过程中,也被赋予了许多不同的内涵。传说二月初二是龙王的生日,这天吃煎饼也被叫作吃龙鳞,意在祈求一年里风调雨顺、国泰民安;在有些地区的婚俗里,女儿出嫁前一晚吃煎饼,也叫“翻身饼”,顾名思义就是渴望女儿过上好日子;有的地方乔迁新居时也要吃“翻身饼”,意思是“翻翻运气”。翻身饼必须是发面的,寓意“发发发”。在我们老家,这时候的煎饼不仅自己家人吃,街坊四邻都要送,意思是“同发”。
我成家以后,也曾经尝试着摊过几次煎饼。尽管如今的食材丰富充足,精粉、芝麻、鸡蛋、十三香、虾皮等一应俱全,摊煎饼的工具早已鸟枪换炮,煎饼机电饼铛应运而生,煎饼的做法也更加多样化,但无论如何也没有小时候那令人心心念念的味道,那是母亲含辛茹苦操劳日常琐碎的见证,是父辈淬炼在指尖的勤劳和智慧。
日子在朝起暮落里栉风沐雨,人生的风景也定格在平凡岁月的一日三餐里。而煎饼升腾起的热气,抚慰着每一个早出晚归的灵魂,抚慰着我对逝去亲人的怀念,成为我基因里最温暖最难以释怀的记忆!(李娟银)